做工仔的人

 

 會寒祙 一句關心的話
你著穿乎燒燒 會記得蓋被

吃飯啊祙 一句簡單的話

想要對你講 敢也擱有 機會…

這是 洪榮宏先生所演唱的歌曲,是一首懷念爸爸的歌曲,每次聽到這首歌曲,總是會讓我想到我厝的阿爸,總會使我心頭感到一陣酸。

 

阿爸是做工仔的人,沒有所謂的明確上班時間,對方一通電話,就要立刻出門,常常都是七早八早,有時我們根本還沒起床上課,伊已經出門,或者晚上九點、十點還在加夜班,也沒有固定休息的時間。我們在家休息的日子,伊還要在外頭吹風曬日,整個皮膚曬得黑漆漆。

 

印象中,我完全沒看過伊穿過西裝,或者正式一點的衫仔,總是一身沾滿泥水與黑漬的工作服,一雙長滿繭、關節又大的手。不知何時?歲月在巨人身上留下了痕跡,在我抱怨學校餐廳的飯難吃時,白髮多了上百根;在我與同學狂歡歌唱時,皺紋多了上千條;在我逛街花錢時,步伐慢了上萬步,原來,巨人也有衰老的一天,但仍不改巨人帥氣的模樣,還是我喜歡的汗水味,還是阿爸掌中傳來的溫暖,與溫柔的笑容。阿爸的面上所留的,是晟咱一家換來的代價,一雙手,一雙鞋,一步一步牽咱經過

 

雖然工作忙碌,阿爸還是有休息的時候,伊上愛和阮們講卡早的代誌,阿爸的厝是農家,厝裡生非常多的囝仔,攏愛透陣種田,毋啥密消遣,雖然生活艱苦,但是大家真快樂,有錢人的厝,才有電視可以看,大家攏會在門口圍作夥,透陣看電視,上愛看布袋戲,不管是史艷文,還是藏鏡人的台詞,大家攏會唸。聽阿嬤說,阿爸晚上還會做夢,一手操弄著史艷文,一手是藏鏡人,口中念念有詞,兩手交會,開始阿爸的布袋戲大戰,實在是真趣味。

 

阿爸也真甲意唱歌,有時陣會哼唱幾首歌,伊上愛唱洪榮宏,雖然旋律落了,拍子掉了,歌詞也不全唱對,但我總覺得非常有韻味,是屬於阿爸的味道。伊也甲意飼粉鳥,雖然媽媽總是毋歡喜,嫌伊愛鳥毋愛家,定定黏在粉鳥櫥,一步毋愛走開,攏是愛媽媽生氣叫伊回來呷飯,有時陣,就會因為這吵架,實在是毋知袂講什麼,最後阿爸妥協了,就再也毋飼,雖然有時陣,會看到伊在看粉鳥的冊,看起來有點落寞,但阿爸果然還是比較愛家。

 

阿爸是個非常有幽默感,反應真快,有一次,

我問伊:「為什麼有冬瓜、西瓜、南瓜,怎麼沒有北瓜?」

阿爸講:「有呀!有北瓜。」

我問:「哪有?」

伊講:「白瓜,白色的瓜。」

 

當下,我忍不住笑出聲,阿爸的反應實在有夠快。伊也是老人身,囝仔性,細漢的時存,伊攏會陪阮們七桃,不管是躲避球,還是覓相找,伊總是笑瞇瞇,用著誇張的表情與動作,總是逗得我們哈哈大笑,雖然現在因為在外念書,比較少回家,但偶爾想起那段小時候的時光,總是會令我感到愉快,真的很懷念。

 

 雖然我家的生活沒有真好過,但是勉強過得去,阿爸真少和我講厝裡的代誌,但是有一次,伊從學校載我回家的時陣,正經過雪山隧道,伊雄雄對我講:「要節儉一點,家裡沒有很好過,不要亂花錢,要留些呷飯錢,不要花在買冊、買衣服…」

「我知道。」阿爸自顧自地繼續說,似乎不在意我有沒有回答。

「以前,我還在被人請,收入毋多,都要省吃省用,才有夠用,有ㄧ介,欠用錢,只好厚著面皮,去跟人借,那是我頭一介欠人錢…」阿爸說到這裡,嚥了下口水,繼續說著。

「那種感覺,毋是真好,所以我以後,都毋愛欠人錢,有錢,我還,沒錢,就拼命去賺,雖然毋多,但加減還,所以你愛好好讀冊,將來才免這麼辛苦,做工仔的人,真正就艱苦。」

「老人,才會老講以前。」爸爸聽了笑ㄧ笑,繼續開著車。心頭似乎感到有點酸、有點痛,我努力地用著平穩的聲音說話,但聽起來像是小貓叫,鼻音很重,於是我選擇沉默,撇過頭,假裝睡覺,表面上看似如沉穩的溪水,其實是暗藏洶湧的漩渦,咦?隧道裡怎麼有雨?一滴、兩滴…怎麼停不下來?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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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做工仔的人>這篇原本是我投稿在學校舉行的文學獎裡的文章,後來為了聯合文學獎又重新改過,即是現在這篇的面貌,這篇是為了表達我對於爸爸的感謝,以及對於爸爸的情感,特在父親節之前放上來,聊表自己心中的情感,以及描繪出爸爸在我心中的形象。

爸,雖然我是個很ㄍㄧㄥ的女兒,不會說什麼甜言蜜語,更不會做出親暱的舉動,但這並不表示我不愛你,在我心中你始終是巨人,是最棒的爸爸,我不知道你是否看得到這篇文章,但我還是要說:爸,我愛你!父親節快樂!!

現正播放~洪榮宏-上愛的人 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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